“明明是正常销售手机收到的货款，却被警方认定是赃款，不仅货款被没收，而且银行卡还被冻结，这让不少手机零售商感到委屈。
货款何以变赃款？正常卖手机，银行卡为何被冻结？半月谈记者以江苏省江阴市人民检察院正在办理的一起典型案件为例，对此类新型诈骗洗钱手段进行了追踪调查。
“收款”莫名成“收赃”
“对方转账给我，我把手机给他，挺正常的一次交易。”张静（化名）回忆说。然而，正是这次交易，让她无意中成为诈骗洗钱的“帮凶”。
张静是河北一家数码商店店主。2022年12月27日下午，一名男子走进她的商店，说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要购买6台内存256G的国外某知名品牌手机，作为过年福利发给公司高层员工。当时，这样一部手机售价高达9000多元，6台共计5.5万余元，是一笔大单。张静立即联系上游手机批发商送货，而男子也向张静要了银行卡号，说是公司会计一会儿就把钱打过来。10多分钟后，对方如数打来货款，张静便将6部手机交给了男子。张静没有去细核货款是对方公司账户打来的、还是个人账户打来的，对方也没要发票，只是说有需要再联系。
“看似寻常交易，实则是电诈洗钱新手段。”江阴市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助理吴佳伟介绍，张静提及的男子是洗钱团伙的一名成员，他们以公司采购的名义，到河北、内蒙古、天津等地用诈骗赃款向不同商户购买最新款国外品牌手机，再将手机低价变卖销赃，将赃款洗成“正常交易所得”，之后再将销赃所得购买成虚拟货币转给上游犯罪团伙。
犯罪嫌疑人龚某交代，他们有12个点的操作空间，即上线拿10000元让其去买手机，销赃后，只要返还8800元给上线即可。如果说手机卖了9500元，其所得就是700元。吴佳伟介绍，江阴警方侦查查明，2022年11月至案发，这一洗钱团伙在全国各地通过购买手机等方式帮助上游犯罪团伙洗钱300余万元。
“明明我是受害者，为什么却被当成了‘罪犯’？”
诈骗分子为何采用这种手段进行洗钱？
记者从检察、公安机关了解到，“断卡”行动后，诈骗分子开始寻求新的洗钱手段。新款手机价格高、易出手，可将大量诈骗赃款转为正常交易所得，并混淆资金流，防止警方追查。这种新型洗钱方式给警方办案带来难题，也让不少手机零售商无辜受害。
从警方来说，要为诈骗被害人挽损，要固定办案证据，需要查明诈骗资金转移线路，并冻结转移线路上相关银行账号。从手机销售商家来说，他们没有途径、也没有义务审核对方资金来源是否合法，却无辜“躺枪”被冻结银行卡，沦为洗钱“帮凶”，甚至被要求返还诈骗赃款。
“我的银行卡是2022年12月被冻结的。”张静告诉记者，当时她觉得莫名其妙，到银行一问才知道涉及诈骗。“一直到2023年12月29日才解封，封了整整一年时间。”张静曾经用银行卡转账给老公，她的老公又转账给合作伙伴，合作伙伴又将进货款转账给经销商。“转过钱的，全部冻结，生意受到很大影响。”张静说。
记者在网上检索了解到，这一现象并非个案。一名四川的商户宋先生也遭遇了类似洗钱骗局，不仅银行卡被冻结、被反诈中心打上涉诈标签，而且还被要求将货款作为赃款“退赃”，并收到了一份《取保候审决定书》；河南一名手机商朱先生不仅被要求返还“赃款”，还被要求写一份谨慎使用银行卡的承诺书和一份“认罪书”，银行卡才能解冻。他说：“明明我是受害者，为什么却被当成了‘罪犯’？”
一些短视频平台上，也有不少商户鸣冤叫屈、感叹遭遇“无妄之灾”，他们表示，“我们就是做生意的，哪里知道他钱哪里来的、干净不干净，警方能查，我们商户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犯罪故意该不该被冻卡
要不要冻结手机销售商的银行卡、要不要手机销售商来承担诈骗的损失？对于这一问题，目前各方存在一定争议。
江苏朗盈律师事务所主任沈玉宇认为，此类案件办理，首先要看手机销售商户有无犯罪故意，一是看款项来源，即商户们是否明知交易的款项来源于诈骗等犯罪所得；二是看是否从中获利，即在正常手机销售价格外，有没有获取额外利润。
一些商户认为，他们不知道客户购买手机款项的来源，不应冻结其银行卡账户及关联的网络支付账号。对此，沈玉宇表示，因交易行为实质上构成了洗钱罪，因此公安机关立案后，依照法定程序，可以对商户的银行卡账户进行冻结。不过，《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五条规定：“对查封、扣押的财物、文件、邮件、电报或者冻结的存款、汇款、债券、股票、基金份额等财产，经查明确实与案件无关的，应当在三日以内解除查封、扣押、冻结，予以退还。”
针对此类新型洗钱手法，一些人士表示，公安机关如果简单一刀切地长时间冻结手机销售商户的银行卡，因涉及面较广，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商业运行。但是从打击电诈角度而言又十分有必要，因此应做好甄别工作，冻结之后，要尽快甄别，确认无犯罪故意，要尽快解冻，不能让无犯罪故意的商家为诈骗买单。
同时，有关法律人士还认为，应做好普法宣传，加强类似案例的报道力度，让大众知道洗钱罪可能存在的犯罪行为有哪些，进而提高警惕。另外，还应从犯罪源头打击犯罪，遏制此类电诈的蔓延势头。
对于防范此类骗局，警方提醒商户，使用银行卡等进行交易时尽量注意核实对方身份，避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诈骗分子“当枪使”，如果发现购买者有异常情况，要立即报警。另外，不要将银行卡号码交给陌生人，最好让购买者到店里来当面支付，尽量减少远程转账甚至跨省转账。
同时，有关法律人士还认为，应做好普法宣传，加强类似案例的报道力度，让大众知道洗钱罪可能存在的犯罪行为有哪些，进而提高警惕。另外，还应从犯罪源头打击犯罪，遏制此类电诈的蔓延势头。
对于防范此类骗局，警方提醒商户，使用银行卡等进行交易时尽量注意核实对方身份，避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诈骗分子“当枪使”，如果发现购买者有异常情况，要立即报警。另外，不要将银行卡号码交给陌生人，最好让购买者到店里来当面支付，尽量减少远程转账甚至跨省转账。